供應危機正沿著產業鏈傳導，在美國，表現為零售商缺貨限購。在英國，則是燃油嚴重供不應求，前幾天，石油零售商的口徑還是“供應可能會中斷數周”，如今已經是“燃料售罄”了。這背后，有“脫歐”帶來的工人流失，也有疫情之下的勞動力缺口，總之，種種因素疊加，英國這個冬天可能會有點“冷”。

恐慌性搶購

燃油供應商已經無計可施了，只能選擇關門。當地時間上周日，英國燃油零售商英國石油公司(BP)表示，在經歷了幾天民眾的恐慌性搶購之后，該公司在英國近1/3的加油站中，兩種主要品級的燃料已經售罄。

“我們在英國的1200個加油站，大部分仍在供應和開放。然而，由于過去兩天需求強勁，我們估計，約30%的加油站目前已經沒有主要級別的燃料了。我們正在努力補給。”在聲明中，BP說道。

而在上周四，BP還不是這么說的。當時，對于燃油供應的減少，BP英國零售業務負責人漢娜·霍費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該公司擁有正常運營所需的2/3的燃料庫存，預計燃料庫存將在10月企穩并開始恢復，但加油站的供應可能會中斷數周。

幾天后，BP就宣告了加油站的“空空如也”。這期間，在英國各地，民眾繼續恐慌性搶購燃油，不少加油站門前都排起了長隊，為了把油箱加滿，車主們的等候時間長達幾個小時。

在此背景下，不只是BP，其他燃油零售商也面臨著類似的供不應求問題。埃克森美孚稱，司機短缺已經影響了他們加油站的運營;荷蘭皇家殼牌公司表示，自上周以來，旗下站點的汽油需求高于正常水平，導致某些等級燃油庫存較低。而為了緩解當前的困境，英國汽油集團EG Group已經將顧客每次的燃油消費限制在30英鎊以內。

根據英國汽油零售商協會(PRA)的說法，其代表英國近5500家獨立加油站，其中50%-90%的會員店面報告稱，汽油已經售罄。而其中一家加油站，與前一周相比，上周六的需求增加了500%。

對于搶購燃油一事，交通大臣格蘭特·沙普斯試圖呼吁民眾保持冷靜，稱短缺純粹是由恐慌性購買造成的，而且這種情況最終會自行解決，因為燃料無法儲存，“燃料充足，國內不缺燃料”。

政府緊急出手

無論缺口是大是小，但供應中斷的確是事實。漢娜·霍費爾表示：“這是由供應鏈的延誤造成的。英國全行業司機短缺影響了供應鏈。”

據英國道路運輸協會(RHA)統計，英國正面臨著約10萬名HGV(載重車輛)司機的缺口，這是由于司機離開該行業、英國“脫歐”和疫情所導致的。

一方面，“脫歐”之后，大量歐洲卡車司機難以繼續在英國工作;另一方面，疫情則讓卡車司機的培訓和考試停止了約一年時間。為此，多家運輸公司敦促政府放松移民政策，引入更多歐盟司機增加運力。

由于需求大增，卡車司機的薪資也水漲船高。大型超市的卡車司機年薪可達5萬英鎊，比不少教師、警察甚至一些律師的薪水還高。

在卡車司機嚴重短缺的背景下，英國政府也不得不出手了。上周六，英國政府宣布，將允許5000名油罐車、卡車司機和家禽工人進入英國三個月，簽證有效期至12月24日。為此，多達4000人將接受相關培訓，成為HGV司機。

法新社將這一舉措形容為“180度轉彎”，因為英國政府先前收緊“脫歐”后的移民政策，主張英國必須停止依賴外來勞動力。

不止如此，針對燃油搶購問題，英國首相約翰遜還在考慮一項緊急計劃：用軍隊向全國各地的加油站輸送燃料，名為“埃斯卡林行動”。“埃斯卡林行動”是多年前英國在計劃無協議“脫歐”時設想的，將招募數百名士兵來駕駛一支由80輛油罐車組成的后備車隊。

據了解，在此之前，包括英國商務大臣庫阿藤、交通大臣格蘭特·沙普斯、內政大臣普里蒂·帕特爾在內的官員們已于26日開會，討論包括“埃斯卡林行動”在內的各種方案。

另外，針對燃油零售商的限制也被放開了。當地時間上周日晚，庫阿藤還宣布，為了共享信息和優化供應，燃料公司將暫時被排除在該國《競爭法》適用范圍之外。

零售“寒冬”

事實上，受運輸中斷的影響，不只是燃油供應面臨危機，日常生活消費品也早就開始缺貨了。家居巨頭宜家表示，其在英國和愛爾蘭的所有22家門店都面臨供應問題;可口可樂稱，一些超市的健怡可樂已經售罄;麥當勞則不得不暫時將奶昔從其英國1250家餐廳的菜單上撤下。

英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21年8月零售報告》顯示，近1/5的百貨商店面臨服務、商品或材料短缺。

這背后，零售業的勞動力一直處于短缺狀態。根據英國國家統計局的最新數據，英國零售業二季度減少了8.9萬個工作崗位，本季度零售業就業人數下降至301.5萬。同時，當季職位空缺數量達到103萬，這是有記錄以來職位空缺首次超過100萬。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院長桑百川表示，其實在“脫歐”之前，很多人就預測到會出現勞動力短缺的情況。當初，英國選擇“脫歐”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歐盟其他成員的勞動力可以自由流動進入英國并獲得勞工證，而那些反對英國留在歐盟的人士認為，這擠占了英國勞工的就業崗位，對后者利益產生沖擊。

桑百川進一步指出，“脫歐”之后，勞動力流動的障礙增加，自然也提高了歐盟勞工進入英國的壁壘，出現這種短期缺口的情況是情理之中的，再疊加疫情的沖擊，也加劇了勞工流通的困難程度。

缺人導致缺貨，進而引發通脹，是當下英國的零售業現狀。根據英國央行發布的數據，12個月的平均CPI通脹從7月的2%上升到8月的3.2%，創九年新高。

本月早些時候，英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英國8月零售銷售環比下降0.9%，此前7月已經暴跌2.8%，預期值0.5%;8月零售銷售同比增長0，預期值2.7%;8月核心零售銷售環比下降1.2%，預期值0.8%。

值得一提的是，這已經是英國零售銷售額連續第4個月出現下跌，并且是至少25年來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下跌。這出乎了不少經濟學者的意料，路透社此前的預測為增長0.5%。在銷售額疲軟的背景下，英國央行已將三季度的經濟增長預期從2.9%下調到2.1%。

對于英國零售業來說，接下來的這個冬天無疑會比較難過。基金管理公司富達國際副董事Emma-Lou Montgomery表示，“整個行業的復蘇都是坎坷的，許多零售商都在應對供應鏈中斷和勞動力短缺的問題。全面上漲的價格也將開始給家庭帶來壓力，并可能繼續抑制著消費者們的購買習慣”。

桑百川坦言，現在英國的確有聲音指出，希望政府在移民政策上有更多作為，解決短缺難題，緩解勞工成本快速上漲的壓力。但這是矛盾的，本來“脫歐”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如果是增加新移民，也會帶來就業市場的競爭，雖然短缺情況下競爭并不嚴重，仍然會存在勞工之間利益不平衡的問題，這是比較難平衡的。

在桑百川看來，零售業勞動力短缺的問題短期之內是很難解決的，如果疫情有所緩解，短缺可能會有所改觀，但要想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還得依賴政府在勞動力政策上的調整。(記者 湯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