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安永，正計劃拆分咨詢和審計業務。

據報道，安永領導人9月8日打響了為期數月的咨詢和審計業務拆分計劃的第一槍，這一舉措將可能顛覆會計師事務所的商業模式。“這是一個將改變整個行業的舉措。”安永全球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Carmine Di Sibio（狄思博)在接受采訪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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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9日，安永大中華區發布安永全球分拆計劃聲明，安永全球對業務戰略的評估工作有所進展，并決定進一步推進相關進程，計劃由成員機構的合伙人投票決定所在機構是否分拆成兩個全方位專業服務機構。基于對區域的商業環境和發展階段等因素的考慮，安永大中華區所有成員機構將不參與安永全球分拆計劃。

安永和德勤、畢馬威和普華永道并列為全球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下稱“四大”），它們合計擁有全球90%的上市公司審計業務。不過近年來，“四大”審計業務多次牽涉丑聞，其審計與咨詢業務之間的利益沖突問題也引起世界各地監管機構持續關注，監管曾要求“四大”拆分這兩大業務。

如今，安永拆分咨詢和審計業務率先落地，但其競爭對手似乎并不認可該策略。據媒體報道，德勤、畢馬威和普華永道都已表示，計劃繼續將咨詢和審計業務放在一起。甚至有業內人士稱，競爭對手希望利用安永專注重組之機來挖走其客戶和員工。

安永“分家”博弈

安永做出拆分咨詢和審計業務這個決定，歷經多年博弈。

2018年，安永原全球首席執行官Mark Wahlberg曾對呼吁拆分“四大”的言論進行了抨擊，指責這會導致行業缺乏競爭。如今自愿分拆，標志著安永的立場發生大轉變。

今年5月，市場就已傳出安永擬分拆審計與咨詢業務的消息。消息稱，安永正考慮在全球范圍內分拆其審計和咨詢業務，因為監管部門正在審查該行業的潛在利益沖突。安永計劃將快速增長的咨詢業務，從審計Facebook、谷歌、亞馬遜、甲骨文等客戶的會計師團隊中剝離出來。分拆后，審計業務仍是合作伙伴模式，而咨詢業務將成為一家上市公司。

當時，安永一份內部備忘錄顯示，狄思博對公司合伙人說，“公司的利益相關者越來越多地要求在全球多個市場中，獲得更大的獨立性和選擇”。

拆分有利有弊。在業內人士看來，拆分帶來最大的好處在于，審計和咨詢業務不用受限于“利益沖突”原則，拓寬了咨詢業務的獲客范圍。

據媒體7月報道，安永表示，分拆咨詢業務將使公司從與科技巨頭合作的利益沖突中解放出來，每年帶來最多100億美元的額外收入。

當時，狄思博表示，安永在科技公司審計市場的地位 “既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詛咒”。他解釋稱，在審計市場的強勢地位導致公司因利益沖突無法承接大型公司的咨詢業務。自2001年安然事件后，業界加強了對審計獨立性的要求，當時的共識是會計師事務所同時為審計客戶提供咨詢業務，會引發利益沖突，進而影響他們執業的獨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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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思博預計，隨著時間的推移，獨立的咨詢部門將每年帶來50億美元至100億美元的咨詢費。與此同時，審計部門也能競標更多項目，從而更快擴張。

安永表示，大約1.3萬名合伙人將在未來幾個月內對該提案進行投票，該過程將于2023年初結束。

安永大中華區在聲明中指出，鑒于安永網絡內的成員機構所處的市場和監管環境存在差異，各成員機構可依據自身的治理規則，自主決策是否參與該分拆計劃。安永大中華區的成員機構由本土合伙人所擁有及管理，已在本區域提供專業服務逾55年，將保持現有組織架構，為大中華區客戶提供多領域的全方位專業服務。

根據此前披露計劃，安永會把全球現有的450億美元業務，劃分為咨詢業務和審計部分，比例是60對40，后者將保留安永品牌。新的咨詢公司預料會在拆分時，向公眾出售其中的15％的股份，籌集約100億美元的資金。新公司也會借貸170億美元來幫助資助合作伙伴的支出，新咨詢公司的合作伙伴預料會獲得新公司的股份。

行業觀察人士表示，如果按計劃實施，預計分拆將在明年年底進行，安永的這一舉動將是會計行業20多年來最大重組，可能從根本上重塑會計業格局。

“四大”屢陷風波，利益沖突問題待解

實際上，這并非“四大”的審計和咨詢業務首次拆分。

審計業務主要是起到監督作用，咨詢業務則是企業購買運營規劃服務，是“四大”的兩大主要業務。而會計師事務所多數較為依賴咨詢和稅務服務，因此其審計質量和獨立性遭到質疑。

2001年，美國能源公司安然破產案引起軒然大波，當時并列“五大”之一的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因幫助安然財務造假也遭到重罰，最終倒閉，“五大”變成“四大”。

經過“安然事件”后，安永、畢馬威、普華永道相繼出售或剝離了自身的咨詢業務部門，只有德勤保留了咨詢業務，但迫于監管壓力，德勤將管理咨詢部分立成子公司德勤咨詢。直到2006年以后，“四大”又陸續重啟咨詢業務，紛紛加大了并購的步伐，咨詢業務已逐漸發展成為“四大”的主要業務，其帶來的營收已超過審計業務。

據數據提供商Monadnock Research統計，2021年“四大”咨詢和稅務服務收入為1150億美元，而審計工作收入僅為530億美元。

不過，這些年來，“四大”多次陷入爭議，審計獨立性受到質疑，審計和咨詢業務利益沖突問題也遭到監管機構關注。近年，安永曾牽涉多起上市公司財務造假事件，包括德國金融科技公司Wirecard、英國醫院運營商NMC Health和姊妹公司Finablr PLC等。

德勤也多次陷入風波。2018年，德勤因Taylor，Bean &Whitaker（TBW）審計失職被罰款約1.5億美元。2020年9月，英國審計監管機構宣布，對審計失職的德勤處以1500萬英鎊罰款，因其對被惠普收購的軟件公司Autonomy的審計工作存在嚴重和連續的失誤。2022年4月，德勤由于對米蒂集團在2016年的審計失誤而被英國審計監管機構罰款145萬英鎊。

今年7月，英國審計監督機構對畢馬威（KPMG）處以2000萬英鎊罰款，因其在對建筑公司Carillion和外包公司Regenersis的審計工作中向監管機構提供虛假和誤導性信息。

因此，監管機構亦重新要求“四大”拆分咨詢與審計業務。2020年6月，英國會計監管機構要求德勤、安永、畢馬威和普華永道在4年之內分拆審計和咨詢業務，以改善企業報告。英國財務報告委員會FRC也發表聲明稱，四大會計事務所必須在10月23日前提交一份實施“業務分離”的計劃，該計劃需在2024年6月前完成。

英國財務報告委員會（FRC）表示，此舉旨在確保審計業務專注于“為公眾利益提供高質量的審計”，而不依賴公司其他部門的財務支持。《準則》要求，審計合伙人的薪酬與他們的業務利潤一致，他們將有自己的治理結構和損益表。

今年3月，媒體援引知情者消息稱，美國政府監管機構正在對美國首屈一指的那些會計師事務所開展大范圍的利益沖突相關調查，了解是否這些機構出售的咨詢和其他非審計類服務影響了他們的獨立審計能力。

知情消息人士提到，去年12月，美國證監會（SEC）在邁阿密的辦公室就致函德勤、安永、普華永道和畢馬威這四大事務所以及一些相對較小的審計機構，要求他們提供客戶工作的相關信息，因為他們可能違反要求審計機構必須獨立于客戶財務的相關規定。

除了安永之外，今年6月也曾傳出德勤考慮分拆審計與咨詢業務。消息稱，德勤在研究將全球審計和咨詢業務拆分的計劃，德勤接觸了高盛的投資銀行家。高盛正是為安永可能重組提供咨詢服務的兩家投行之一，另一家是摩根大通。

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德勤的研究仍處于非常早期的探索性階段。德勤的一位發言人否認該公司正在研究分拆計劃。“我們仍致力于現有的商業模式。”這名發言人補充說。

安永這次拆分咨詢與審計業務，能否會真正重塑會計業格局，解決困擾行業已久的利益沖突問題，仍待進一步觀察。